萧琰继续在书房里看课本。
酉正二刻左右萧琮才回来, 往常他再晚都会在酉正前回承和院, 不会让沈清猗等他太晚。
“……和父亲多说了一会话。”萧琮对沈清猗，看见萧琰就头疼了，十七这孩子怎么还在呢。
“阿兄！”萧琰到了内庭行礼，眼睛闪闪。
“先用膳吧。”沈清猗止住她。
消完食到前楼书房说话, 沈清猗将空间留给了“兄弟”俩, 自去处事不提。
坐定用完一盏茶，萧琰先关心问道：“十四哥在军中好吗？”
骁骑军已经到静州了，那十四哥呢？预备团应该不会去吧？
说起十四萧琤，萧琮脸上头回露出欣慰笑容，说道：“你十四哥这回真长进了。我原先还担忧着他, 谁知骁骑军那般严苛的训练竟然不吭一声的承受住了。”
让所有不看好他的人都大吃一惊！
据说庶长房的二伯父某几天心情很是不好。
萧琮心情很好, “你十四哥这回耐住了性子，在预备团的作训月考都是优, 父亲说, 应能参加十一月的骁骑军选拔。”
通过选拔, 就是骁骑军的正式一员。
萧琰很有些羡慕。
萧琮见她向往脸色笑容便一止, 心中咯噔。
萧琰已经期待的说道：“阿兄, 我已经晋阶了融合境, 如果再和萧侍卫一战，我有信心，可以打败他。我也可以十四哥一样, 入军了吧？”
萧琮暗叹, 来了, 立时头又疼了。
“十四哥只是年纪比我长点，他还没打败萧侍卫哩。”
言下之意：十四哥论武不如我，他都能入军了，我也能吧？
她都不说进最严苛的骁骑军了，就是静南军啊。
萧琮头更疼了。
萧氏子弟的确从军多，但至少年十五才入军，十七还小着呢。最主要的，他不愿意萧琰进入军营。
萧琤入军他没有太多反对，因为萧琤好武厌文，那骄横性子在哪都会与人结怨，也只有军中才能打磨他。
他原想的是安排十四到八叔父萧昂的后军中，不历战阵凶险那也是稳妥的。后来却因打吕三郎夺马之事被父亲罚入了骁骑军预备团，这是个意外，但父亲说：“粗玉就要狠琢。水流，就要顺势而为，不要逆着他性子。顺势，反而能磨砻砥砺出刚玉。”
如今看来，父亲是对的。
这是适合十四的路。
但同样是好武，萧琮却全然不觉得从军是萧琰应该的路。
一想到军营那种粗糙的地方，和那群粗糙军汉子混一起，严酷的训练，严格的军纪……萧琮是怎么也不放心的，心理上完全无法接受美玉无瑕的弟弟要进入军中这种事。
更何况，擅泅者溺于水，善饮者溺于酒，善战者死于刀兵。
兵戈杀伐之事实在太凶险。
萧琮最终能愿意十四以及之后十九入军，是因为正如父亲说的，这是最适合他们的路，若不入军恐怕就是惹事生非，谁说不会招来凶险？但他怎么也不能放心阿琰。
他眉一沉断然道：“不行，军中不适合你。”
见萧琰抿着唇，萧琮又后悔语气生硬了，柔和了声音道：“阿琰，等你再大些，过几年就可以入大都督府，从兵曹主事做起，以后阿兄的兵曹参军就是你的。阿琰，你不需要去军营，你有更好的路。像阿兄一样，不历战阵，难道就不能御军了吗？”
萧琰惊讶又感动，没想到阿兄连她的前程都已经想出好了。
但这条道，不适合她。
——在官署中坐等晋升，那要熬到什么时候？即使靠着大都督嫡子的身份和四哥的照应，升职不会太慢，但别人不会真正心服。更主要的，她不喜欢过那种文职武官的日子。
四哥为她谋划的前程，平稳安全没有危险，却不是她想走的。
横刀战技，是战。
不历战阵，不成势。
武道，是武。
不经淬炼，便无武者之心。
她说道：“阿兄，我不怕苦！苍鹰只有展翅，才能经受风雨，飞得更高更远。”母亲说：眼睛要望着天穹。
她要做，就要做萧氏的鹰。
……
萧琮沉默很久，叹息说道：“阿琰你先回吧，别让院里等久了。这事，咱们以后再说。”
萧琰虽有失望，却没指望一次成功，怏怏了下，和兄长道别离去。
萧琮愁着眉，回身端起茶盏却半天没喝下去，直到茶冷。回了内庭和沈清猗说起，一脸叹道：“阿琰也不让人省心啊。”
沈清猗在书房里也没怎么静心，脑海中总是浮起萧琰那双黑溜溜的眼睛，像松鼠渴望松子一样渴望着战场，或者说，像从崖空腾起的幼鹰一样扑腾向着天空。
她心中不舍，却也必须要舍，就像母亲说的：“真不舍文茵啊。但又必须舍得。”舍得舍得，舍了，是让关切的人得。
这才是爱护。
鹰对幼鹰，何尝就那么狠心呢，但不扔下崖去，就学不会飞翔。阿琰，始终是要振翅而飞的。
她说道：“四郎，我们所想的，未必是阿琰喜欢的。兰陵萧氏有兰花也有鹰，阿琰要做鹰，总不能拘了做兰花。何况，萧氏的兰，那也是剑兰。纵然兰花，也是深涧中的兰才幽香清远。温室养的兰，何能经历风雨？萧氏是个天地，大唐是个更大的天地，大唐之外，还有广阔的天地，你总不忍让阿琰就在小小的天地中，这太有负他的天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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