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正青抚掌笑道:“苏小姐真是我见过的女子里头最为聪慧的一位。”不但懂得转换话题,还懂得讨人欢心。
“大人过奖了。”锦夜慢慢站起身,很多话若是匆匆点明反倒失了乐趣,她稍稍思考了半刻,便起身告辞:“大人日理万机,小女子不便多扰,而今时值正午,家父还在等我回去一同用午膳……”她适时的停住,留给对方时间。
宋正青顺水推舟:“那么老夫也不作强留,老夫叫人送苏小姐回去。”
锦夜含笑:“谢过大人。”行完礼后就准备离去。
宋正青倏然叫住她:“苏小姐,且慢。”
锦夜回过头。
“中秋前夜老夫准备办一场宴席,不知苏小姐可否赏脸?”他语气沉着冷静,眸里却是滑过些许激动和期待。
中秋佳节,寓意团圆。锦夜在心里无声的冷笑,抬眸又换上恬淡笑容:“届时必然准时赴约。”
“好,好!”宋正青露出笑意,挥手唤来奴仆:“来人啊,准备马车!”
锦夜跟着家丁出去,临出大门前又看了看那块宋府牌匾,眸子里的温度随即一点一点的冷下去……
严子湛靠在黑色绸缎的大床上,美眸微阖,墨发半束,衣衫松松的褪至腰间,整个上半身未着寸缕,本该是活色生香的春光氤氲,可却因着其精致锁骨下的交错伤口大打了折扣。
姚受义捧着玉瓶子伺候一旁:“少爷,丁尚书送来西域凉膏,说是能去疤生肌,涂上半日便生效。”他瞅一眼自家主子身上的鞭痕,小声道:“少爷,不如让老奴为你……”
严子湛凉凉打断:“你传话给丁尚书,让他去刑部挨上几鞭子,再涂了这药膏滚过来,看看究竟有没有效。”
少爷果然还是心情不好……姚受义默默的把瓶子收起来,忆起三日前严子湛被人搀扶回府的场景,不免还是有些心惊胆战。
他从未看过少爷这么狼狈,一身的大小伤,头发上还粘糊糊的挂了不少液体,到现在他都没搞清楚那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。当然,其实更可怕的是少爷的脸色,印象里那个眼高于顶素来是面容寡淡的形象仿佛轰然倒塌,而咬牙切齿的低咒和阴霾不见天日的恼怒表情让他至今都忘不了……
真的是很可怕啊!
姚受义忽而就觉得,按照少爷那种好面子的个性,这般不堪入眼的被衙役官差们救回来,还不如彻底人间蒸发比较好,不过少爷是宰相,也没办法一走了之,就只能呆在相府……暂避一避了。
嘿嘿,他怎么能把前因后果分析的那么清楚呢……姚受义喜滋滋的想着。
“老姚。”有人发飙了。
姚受义凑过去:“少爷,怎么了?”
严子湛嫌恶的瞅着方才喝了一口的中药,冷声道:“谁熬的药?”
姚受义一愣,继而道:“是、是厨房新来的丫头吧。”
“太苦。”严子湛冷冷道:“迁她离府。”
“但是已经加了三勺糖了啊。”姚受义眨巴着眼睛,他知道少爷嗜甜,还特地吩咐下去多加一些甜份,哪里晓得还是有人要遭殃。
严子湛不说话,冰飕飕的一记眼刀飞过来。
姚受义闭上嘴,原先想说的良药苦口等话只好全都吞入肚里去,取过沾了膏药的纱布重新裹上对方的身体,他近距离观察那些伤疤,不免又是一阵唏嘘,到底是哪个人这么狠心,下的了如此毒手……
“把我的衣服取来。”严子湛直起身。
姚受义结巴:“您、您要去哪儿啊?”
严子湛下床,让婢女替他套上鞋履,若有所思的道:“去趟刑部。”
姚受义紧张道:“但是、但是您的伤还没好啊……”
“我的伤在抓到那个女人之前,永远都好不了了。”
锦夜的思绪始终处在游离边缘,此刻坐在那溢满淡雅香气的偏厅檀木椅上,她就像是钻进了死胡同一般,不断细细回忆方才的画面。
坦言之,那宋家小姐倒是实实在在让她彻底惊艳了一番,神态高贵面容精致,该是从小培养熏陶出来的千金气韵,即便是说话的节奏和声音都无懈可击。只可惜在见着生人挑衅的时候变得有些沉不住气,直抓着阿楚追问自己的身份。
话又说回来,自己那会儿或许真是吓到她了吧……
锦夜弯了弯嘴角,没办法,她一直都对宋家人特别关注些,难得有机会见到掌上明珠的宋氏姐弟,怎能不好好试探一番。悠哉悠哉的抿了口茶,她侧头看向连着书房半敞开的雕花门处,略略伸长脖颈朝里窥探,视线却不幸被映着山水墨画的屏风给遮挡住。
于是摇摇头,又回复端坐姿态,忽而就有些摸不准书房里那人的心思,若是专程要给她给个下马威才迟迟不出来,那又何必派人特地迎她至此呢……
“大小姐。”
锦夜回眸,对上青衣男子的探究的眼神,微微一笑:“阿楚,你如今还唤我作大小姐么?”语毕,她又仿佛想到什么,故意掩着嘴道:“啊,我忘了,你的真名是楚律才对,阿楚这名字配你的确是过分平凡了。”
温婉的嗓音带着些许凉意,一字不落的传入他耳中。楚律停顿片刻,淡淡道:“不过是个称呼而已,大小姐不必介怀,我在苏家的确是做过伙计,唤您一声大小姐也在情理之中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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